正在叶语冰经历低谷时,此时鹤歇湖底的岩洞内,杨行也正经历崩溃。
初入岩洞时,感觉洞内灵气如此充裕,杨行的修炼也较之前精进了许多,草药、灵丹消耗得飞快。可越往后,打通灵脉的速度越慢,之前觉得筑基需要五年,渐渐变成十年、二十年。有时候服用大把灵丹,才往前推进少许,杨行却不甘后退,继续吞服灵丹。
就像一个输红了眼的赌徒,不愿用离场来承认自己的失败,直到完全输光的那一刻。
杨行从打坐中醒来,不知时间过了多久。草药、灵丹已全部用完,修为却没有精进多少,也许要结束闭关了。他欲哭无泪,他不甘、他愤怒、他呐喊、他彷徨,可也无济于事。
他想:要不出去炼丹,重新再来?或者尝试以炼丹之道筑基?抑或试试剑道筑基?唉,算了,没希望的。还是不要再回到地面上去,就在这洞中当一个活死人好了。
他心中千头万绪,杂乱无章,忽然心头一闷,“噗”的吐出一口血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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点点血滴落到水面,吸引来水苔聚集,洞内生出荧荧绿光。不知何时,水漫了上来,他原先打坐之地已浸入水中。弯腰鞠了一捧水,果然是水苔在发光,就像许多只萤火虫在水中游动。
杨行这才发现,自己裤腿和鞋底都沾了水,每走一步,都在地上留下一个荧光色的脚印,在这方寸之地闪着绿光,映出岩洞石壁上像是有些字迹。灵识能识别有灵体,却无法察觉这些死物的细节,火符又没有带身上,要不是这水苔发光,还真发现不了这些石壁上的字迹。
杨行仔细辨认,偌大的石壁上只有两个字:一曰“苦”,一曰“难”。
他初时错愕,继而放声大笑,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。这肯定是哪个倒霉蛋,跟他一样修炼不成,还刻字留痕,是想让后来人笑话吗?真是可笑、可怜、可悲啊!
他拿出冰霜镰,沾了点绿水,也在这石壁上,就在这两个字的前面,也刻下了几个字:“人生”、“修道”。连起来便是:“人生苦”、“修道难”。
他望着这几个字,久久不语。不一会儿,水迹干透,这些字便失去了光亮,回归黑暗之中。四周陷入死一般的寂静。
这时,杨行仿佛听到了微弱的“滴答”、“滴答”声,他循着声音走过去,发现岩洞里侧有一狭窄的深坑,坑口正上方的水滴,顺着坑道直滴到坑底。
听着声音传回的距离,这坑怕是有好几人深,也许下面是一个水滴穿石形成的溶洞。灵识沿着坑道探去,却仿佛被遮挡干扰了一般,出不了太远,也探不出下面的坑有多大。
杨行不知为何,强烈想到这坑洞里看一看。他试了试,坑道虽然狭窄,勉强能通过一人。又想了想,回去用青天炉盛了一炉绿水做光源,再回来手脚并用,磕伤碰伤不少,终于下到了坑底。
用灵识查探四周,他惊呆了:这下面溶洞虽然狭小,但另有好几条地道通往别处;灵识沿着地道延伸,每一条地道均连接着另外的溶洞。条条地道仿佛蜘蛛网般交错连接,每一个溶洞就是一个交汇的节点,这些地道与溶洞共同组成了一个超级复杂的地下迷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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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行下到坑底溶洞,心想,不知先前那倒霉蛋下来过没有,有没有刻字在石壁上?
绿水收敛在青天炉中,发出的光亮太微弱,全洒出来,他又舍不得。他想了想,以刀尖沾水,在石壁上写了个“道”字,正是他原先厢房、后来洞府中的字体。不过比起原字的雄浑,他写的差远了。
“道”字笔画繁多,光亮大了不少,照出侧面石壁上果然有几排字迹。杨行费力辨认,不禁念了出来:弃绝俗事尘缘,遥想梦幻昔年。难寻旧日之影,疏忽百年之间。乱花迷眼之惑,移情多愁之眠。炼气筑基之路,人生转折之点。
绿光消失,他赶紧再沾绿水写下一“道”,快速念着:似花非花之幻,似雾非雾之茫。何以人生实苦,何以修道实难?既是难免之事,无法回避之选。既然注定之变,何妨坦然之间。仰望高山之巅,顺其自然之延。取舍随心之远,任凭若素之安。但求如饴之甘,祈愿得道之还。怀抱匪石之心,不改初衷之情。命在无我之天,不虚此生际缘。
绿光消失,杨行却未再点起,任凭自己沉浸在黑暗之中。他看了这些文字,心潮澎湃:此人道心之坚、悟性之高,实乃罕见,比他高了不知多少层。不知此人是何身份,为何在此流连?或许是那个倒霉蛋,变成了幸运儿;又或许是黄鹤门中哪位前辈,在此筑基、结丹。他心中有些说不清、道不明的情绪,不知如何利用,也不知如何排遣。
他又刻了一个“道”字,就见这些文字的最后,附了一副小图。凑近看去,笔画寥寥,却也勾勒清楚,赫然便是一人一鹤围着一张棋局正在对弈!这不正是老道讲的故事“山中观棋”的情景?
杨行见了,全身僵住,脑中“轰”的一声炸开,觉得自己化作了一道流光,在这地下迷宫里穿梭开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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溶洞中,他仿佛看见两个人对坐下棋。一个是罗长老,另一个居然是一只花豹。罗长老下了一子,棋子上刻有两个字:刘奇;花豹也下了一子,名为:舞弊。罗长老又下一子,炼器;花豹又回一子,裁决。罗长老再下一子,联姻;花豹开始举棋不定,像是要输了。罗长老哈哈大笑,笑声震得整个山洞开始摇晃,洞顶灰尘簌簌而下。
震动中,棋局开始演变,下棋的两人变成了霍华和周处。周处说着:“我们何时会猎霍山?”霍华却说:“不如就会猎黄鹤山吧?”两人同时朝杨行望来,吓得他掉头就跑。身化流光,“嗖”的一下钻回到地面,直入九天云霄之上。
恍惚中,好像回到东津村了,一个白胡子老道正在村中讲故事;他又钻入了马车中,看见王虎在车厢里犹豫要不要叫自己;看见婶子在给自己的饭菜中掺灰;看见拐子对着金符端详良久。一会儿,师尊田平的形象忽然出现在眼前,嘴巴微张,发出“呔”的一声,他才从梦幻中醒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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