入夜前。
雨里骤起。
不多时,便滂沱如星河倒泄。
比豆子还大的雨点,携带着初冬的寒意,打在人脸上硬梆梆的,生疼。
两支骑兵,在接地连天的雨幕中前行。
雨很大。
也很凉。
但闪电照亮了天地的时候,却照出了一双双滚烫的双眼。
热血。
在冰冷的雨夜中,无声无息的激荡着。
其实他们之中,很多人都不知道此战的任务。
也不知道等待他们、迎接他们,会是怎样的恶战。
但只需要知道。
他们正在走向敌人……
就够了!
这个世界。
有太多的阴谋、算计、利益纷争。
幸好。
敢为大义慨然赴死的勇士,更多。
饮冰十年,难凉热血。
黑暗中不知路遥。
一抬头。
高耸的城池轮廓,已近在眼前。
一支骑兵发了冲击。
轰鸣的马蹄声,瞬间压过了铺天盖地的雨声。
隐约间。
那句熟悉的战吼,再一次在这片土地上响起。
“吾乃姬拔,北蛮小儿安敢一战!”
“杀啊……”
……
昏黄的油灯。
照亮了简陋的行营。
披挂整齐的张楚,安坐在堂上,面色平静的闭目养神。
然而横置于案几上不停颤动的紫龙刀,却透露出他此刻的心绪,远不如他面上这么平静。
“报!”
仿佛从水里捞出来的斥候,高呼着快步冲入行营内,揖手大声道:“姬将军已率军杀入北蛮贼子大本营!”
张楚没睁眼,只是淡淡的轻声:“再探!”
“喏!”
斥候转身,按刀冲出行营。
雁铩郡北蛮大本营,不是在雁铩郡郡府。
而是在大堡县以北三十余里外的关山县。
毕竟,北蛮人至今仍占据着战争的主动权,需要的是能够灵活出击,攻打大离北疆防线的战略要地,而不是利于坚守的高城深池。
三十余里这点距离,以上等战马的速度,三刻钟就能跑一个来回。
伺候离去。
行营恢复了安静。
但张楚却突然睁开双眼,望向堂下。
就见一道身形敦厚,面容朴实的人影,不知何时进入营中,单膝跪在堂下。
“启禀主上,两个时辰前,宿勤县现北蛮兵马,数不可计。”
来人用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语气,平静的说道。
随着他的声音,张楚的脑海中瞬间浮出武定郡地图,并且迅速定位到宿勤县所在的位置。
当即猛地一皱眉头。
“消息来源可靠吗?”
张楚语速急促的问道。
“可靠!”
堂下人依然沉静,话也不多。
但张楚知道,他口中的“可靠”,其实就是“千真万确”的意思。
因为他是天风。
风云楼最优秀的密探,没有之一!
他会不经传召,突然出现在这儿,已经代表这个消息的准确性和重要性!
他之所以如此沉默寡言、谨言慎行,只是因为他恪守着风云楼“密探不得影响楼主决断”的准则!
张楚站起身来,皱着眉头在堂中来回踱步。
北蛮兵马怎么会出现在宿勤县?
没道理啊!
宿勤县在武定郡西北方。
而武定郡内的北蛮大军,在前番与大离北疆防线全线开战之后,就尽数退回雁铩郡北蛮大本营。
现在北蛮大军要进入武定郡,只能走大堡县……
不!
不对!
只是从雁铩郡进入武定郡,必须要经过大堡县。
如果与逐马郡与止戈郡,进入武定郡,并不需要走大堡县。
逐马郡与止戈郡,至今还在北蛮人手中。
昔年北蛮入侵时,落入北蛮人手中的北四郡,大离至今只取回了武定一郡。
而武定郡以西。
就是止戈郡。
武定八县中,与止戈郡接壤的,只有绍梨县与宿勤县。
绍梨县地处武定郡西方,有一条武定郡通往止戈郡的官用驰道,和一条民用的马道。
在北蛮人尚未入关前,武定郡走止戈郡,止戈郡走武定郡,都是走绍梨县。
而宿勤县地处武定郡西北方,虽也和止戈郡接壤,但县内多峻岭、多险峰,无法开辟通往止戈郡的马道。
不过张楚知道,宿勤县内有一些山民开辟出来的羊肠小路可以通往止戈郡,当年四联帮宿勤分舵,没少利用这些羊肠小路,在武定郡和止戈郡之间,走一些官方管制的紧俏货物。
现在绍梨县是北疆防线左翼的重要一环,屯有三万兵马。
北蛮人如果走绍梨县,根本瞒不过冉林的眼睛,届时又是一场死伤惨重的攻坚战,那千辛万苦摸进武定郡,就毫无意义了!
而宿勤县,地理位置偏僻,并无多少战略意义。
据张楚了解,这样的县城,冉林好像只是象征意义的派了一千兵马进驻,以示收复失地。
这点兵马,北蛮人只需要派一个气海高手,领着几百精兵,就能将那所有大离将士,堵在城里屠杀殆尽!
思及此处。
张楚转身快步走回堂上,取下悬挂在堂上的武定郡地图,摊在案几上,拿着油灯照亮了仔细观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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